中国留学生眼中的土耳其15:墙上的语言

一名在土耳其攻读博士学位的中国留学生带您走进千面土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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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留学生眼中的土耳其15:墙上的语言

墙上的语言

前一段时间有朋友在讨论朋克文化在中西方的不同演变,作为一个门外汉,在朋友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只能乖乖听着。朋克音乐是和资本主义的极大发展同时发展出的,下层工人阶级反抗资本压榨的一种音乐形式。从最初,这种艺术形式就不是可以供奉起来把玩的精美玩意儿,它从出生就带着天生的一腔怒气,用不被上层社会待见的肮脏的形式表达着矿工或者轧钢者的抗争。产生于英国的朋克,带着一身的底层气息和会带坏小孩子的恐怖形象,作为现代文明的他者扮演着社会中的所有反面。

在现代逐渐通过跨国企业实现了全球传播(ran)后,反现代就像这个机体天生携带的病毒,也为世界各个角落不甘的灵魂提供了抗体。朋克,摇滚大肆流行起来的时候,涂鸦也开始出现在世界上各个大城市的空白墙面上。

为什么要在墙上。我觉得人不管长到多大,内心中总是有着顽童情节,就像小时候用放大镜烧死蚂蚁一样,无恶意的作恶是还没被道德束缚的赤子情感。在空白的地方乱涂乱画也算这种感情之一,家里有过小孩的人应该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家里能躲过小孩子画笔的墙除了天花板之外,剩下的就是已经被驯服的小孩家的墙了。第一次偷偷摸摸在家里的墙上乱涂挑战了父母权威的巨大满足和不安是人类反抗的最初快感。墙,不可逾越。禁锢是自由的双胞胎,墙,也是反抗的武器。

现代资本主义几乎把触角伸到了人力所能及的所有角落,出版行业更早已沦陷。在一切反抗的工具都被消费主义收编之后,唯独城市的墙,还是法外之地。尽管巨幅广告像消费社会冲锋陷阵的僵尸一样逐渐占据了目视所能及的所有地方,涂鸦依然绝地逢生,像一颗长错地方的小草,格格不入却欣欣向荣。

伊斯坦布尔有三个地区是涂鸦爱好者的乐园。从KARAKOY开始一直穿过加拉塔直到塔克西姆广场的巨大区域;贝西克塔斯区以市场为中心的一个辐射区;最后一个就是对岸的KADIKOY,尤其在咖啡街附近。

上世纪80年代之后,土耳其开始实施自由主义经济政策,短时间内土耳其的经济实现了快速的发展。经济领域的变化很快反映在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各种思潮风起云涌,互相激荡中社会逐渐探索出了一条合适的道路,探索的过程充满了属于历史的沧桑,但就像黑客帝国中的系统和反抗者最后达成了和解一样。所有反抗的形式在今天这个铁笼一样的社会都做出了各种和解。

涂鸦在今天已经变得温和很多,除了很多商业品牌为了强调品牌的‘自由’性格而开始和涂鸦艺术家合作外,涂鸦自身也做了很多性格转换。比如,伊斯坦布尔三个区的涂鸦就都有自己鲜明的性格特点。

不登大雅之堂的地下艺术早已经登堂入室,甚至很多艺术家每年都会在特定的城市有作品推出。伊斯坦布尔的涂鸦自然也充满了这座城市的味道。首先,涂鸦作品里有很多都是伊斯坦布尔最被人们熟知的元素,比如猫,海鸥,海峡或者红茶;在主题上也是非常多元,从传统到现代,各种宗教,生活场景,城市景观等等,不一而足。

涂鸦也可以反映出每个区不同的风格。比如,贝伊奥卢的涂鸦总体来说很难有一个固定的风格,有只写标语的涂鸦,也有作画的,在贝伊奥卢的大街小巷里几乎可以看到关于任何主题的涂鸦,混乱是这里涂鸦的风格,正就像贝伊奥卢区一样。位于伊斯坦布尔中心的贝伊奥卢,不仅坐拥着城市最著名的几个历史古迹,比如加拉塔,加拉塔大桥,塔克西姆,还有小资气息浓厚的Cihangir。奥斯曼帝国时期就是传统亚美尼亚人的定居地。所以,今天这里的涂鸦,也是五花八门,形形色色。

而去贝西克塔斯之后,就会发现这里的涂鸦和这里的球队和这里的球迷有很大的联系,贝西克塔斯的球迷有个很狂热的组织就叫“çArşı”,这里的涂鸦有很多都有着狂热的影子,不想贝伊奥卢那样混杂多样,这里的涂鸦给人的直观就是热烈,狂热,用色鲜艳,字体粗野,视觉冲击力强。贝西克塔斯是伊斯坦布尔欧洲区相当年轻的一个区,说他年轻主要是这里聚集着大量的年轻群体,以学生为主的年轻人充满着整个贝西克塔斯的大街小巷,所以这里总是充满着活力。

而KADIKOY的涂鸦则充满了艺术感。坐落在亚洲海岸上的KADIKOY有着最美丽的海岸风光和最惬意的休闲时光。这里的涂鸦更像是画在墙上的巨幅艺术品,一般4,5层的建筑外墙整个都会被一幅完整的涂鸦覆盖,巨幅的涂鸦下不仅给人最直接的视觉冲击,也会让人产生很多关于画作的联想。在KADIKOY咖啡街附近有很多这种正面建筑外墙的巨幅涂鸦,端杯咖啡坐在露天街边,这种被称为‘墙上的语言’的现代艺术和观者之间可以有最私密的交流。

涂鸦,融入到了每个地区的日常生活中,从最初的反抗者形象逐渐演化成今天社区生活的构建者。从最初被系统围剿的破坏者,成为今天系统留给人们可以喘息的裂缝,涂鸦给了面对各种牢笼和高墙的人们超越的可能,在禁锢中生出了自由。

作者:伊斯坦布尔大学社会学在读博士 张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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