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留学生眼中的土耳其36:二次印象

伊兹密尔：二次印象

上周从伊兹密尔回到伊斯坦布尔没过多久，就收到一个很早之前认识的土耳其朋友的婚礼邀请。而且巧的是这个朋友就是伊兹密尔人，婚礼也要在伊兹密尔举行。刚刚回来，是不是要再去一次伊兹密尔？这件事确实让我琢磨了很久。短时间内两次去一个相同的地方，一般都会有很不同的发现。第一次去陌生的城市，会有找不到北的感觉，人们更多在第一次享受陌生和孤独的感觉。但第二次再去相同的地方，会轻车熟路很多。感觉这儿也认识，那儿也知道。虽然仍然是个陌生人，但却有一种奇怪的熟悉。

朋友的婚礼举办的特别简单。除了男女双方的家人，只邀请了个把几个朋友，所以这完全是一个很私密性的见证。我就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很值得，别人邀请你来这种只有家庭成员参加的婚礼见证仪式，可见别人把我也是真的当做家人般的朋友来看待。婚礼的见证仪式就在当地的民政局专属的礼堂里，虽然规模很小，但是当双方对彼此作出终生承诺的时候，那种感动倒是一点也不差。亲人和朋友都轮流祝贺新人，这种时刻真的是值得祝福的，相爱的人能走到一起是天下很不容易也很幸运的事情，理应得到很多的祝福。

婚礼仪式之后，家人朋友一行人一起在附近一家坐落在半山腰可以俯瞰伊兹密尔城的餐厅聚餐。茶饭间，大家闲聊。不太熟悉的人之间聊一些新奇的见闻总是最有效的暖场方式。比如我和我的这位朋友相识很久，但真正一起生活的时间非常短，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他的生活所知甚少，他对我的经历也并不了解。同样的，在饭桌上，别的朋友也是多年未见但相识很久的，大家都保持着这种熟悉的陌生，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也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个尺度。过度的亲近会让人不舒服，伊兹密尔这座城市在这方面就显得很有拿捏。也不是别人不在乎你，而是每个人都在心里觉得对方是一个对自己有把握的人，不需要其他人过多地去干预。

我觉得这种分寸感是伊兹密尔的特点。这座城市有自己悠久的历史，如果要认真地去追溯，荷马史诗的作者也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希腊罗马时期的城邦文明是在这里辉煌起来的。就这方面摆出来也够伊兹密尔吹嘘几百年了，对初来乍到的人来说这就是熟悉感。没来之前你就已经对她如雷贯耳，但你来了之后，跟她近距离接触后你会发现你根本不了解她。在你面前是一个你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一个地方。这里的历史已经化作烟雨融入到土地中去了，你看不见也摸不着这些熟悉，但你就踩在他们上面。比起第一次来的时候那种陌生感带来的兴奋，第二次再来这种熟悉的陌生造成的距离感会让你回归理智，这是一种激情褪去后的理智。

伊兹密尔的分寸感我觉得就是这种理智。去参加婚礼的一位先生餐后说可以顺道捎我去长途车站，从那个半山腰上的饭店到长途车站要绕着伊兹密尔外环半圈。路上我们就攀谈起来，天南海北的闲聊被我对伊兹密尔的好奇通通拉扯到了伊兹密尔的话题上，我告诉他第一次来伊兹密尔时的印象，他告诉我他喜欢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原因。伊兹密尔是一座精神上比较包容和自由的城市，比起阿纳多卢地区的其他城市这里就显现出了古老希腊遗风的浸润。作为生活在一个虔诚穆斯林家庭里的这位先生，即使他本身也是虔诚的穆斯林仍然喜欢伊兹密尔这种开放和自由的氛围。他说这里的人们活得更洒脱一些，因为大家的生活方式受到了这种分寸的保护，所以大家都会更敞亮一些。巨大的光亮也会留下巨大的阴影，但伊兹密尔不是这样，这里没有什么巨大的光源，最多是一种温和的光线，不会把大家完全曝光在无隐遁之地，也不会留下黑魆魆的阴影滋生阴暗。这里的道德准则很难说是自由主义的互不干涉，我觉得更像是古典时期遗留下来的自然态度。

这座城市有自己的美德。土耳其共和国建国初期这里是土耳其人民在凯末尔将军领导下英勇开展保家卫国战斗的地方，勇敢是这里人崇尚的德性。勇敢在和平时期就是一种分寸感的把握，在多与少，在知与不知，在熟悉和陌生，在古旧和新潮之间守住平衡，就像伊兹密尔蜿蜒在绿草丛生中的电车轨道一样，笔直笔直的但在有的地方会有凹进，在有的地方则会突出。这就是我对伊兹密尔的第二次印象。